其实，包括世界屋脊西藏、气势雄浑的陕西在内的18个省、市、自治区都出产茶叶。由于饮茶起之于巴蜀之地，普及于江南各处，然后饮茶之风向北方推进和传播，所以，谈到茶艺，谈到茶俗，人们往往推崇南方的技艺，却往往认为北方是只知道饮“大碗茶”。其实，唐代北方就有精湛的茶道，陕西法门寺出土的唐代皇宫金银茶具就是有力的佐证。

    由于中国也是世界第一部茶著——陆羽《茶经》出自南方，当代中国国家级的茶叶研究所设在南方，农业院校茶学专业的设置也多在南方，所以，谈到茶书，谈到茶研，人们往往以为青山绿水才出茶著，往往误认为茶文化的研究仅在江南。其实，从古至今，北方的文人才子也写下不少茶诗茶文，特别是近些年更是不断有茶著问世。

    而在当代中国的茶文化著作中，就有一本由陕西茶乡紫阳县人、“一生以茶为友，结为至交”的作家撰写的茶著——丁文的《中国茶道》。

    这本薄薄的小册子，在浩浩荡荡的书籍大军中，的确很不起眼；

    这本十多万字的茶著，在近年动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字的茶书家族中，似乎微不足道；

    这本装帧朴实的茶著刚问世时，在全国各地的茶学界、茶叶经贸界、茶文化界的专家中，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。

    但是，是真金就会闪光，是珍宝就会增值，是别具一格的著作总会被人们所认识，所赏识。且不说一家地方性的出版机构——陕西旅游出版社敢于推出这本打着“中国”旗号的茶书，而且敢于标榜为“国际文化交流专版”；且不说这本书简洁的封底上，竟用醒目的文字提示道：“国人知茶而不知茶道，知日本茶道声名远扬，而不知中国茶道源远流长”；

    仅仅是作者所倾注的对中国茶道的一往情深，仅仅是作者是一位从事文学创作的作家，初涉茶文化就勇于把握“中国茶道”的脉搏，就已经让人刮目相看；更何况只要你读到这本书，了解这本书，就会被深深地吸引住，就会爱不释手地读下去，因为这毕竟是东方文化古典气息和新潮风情混然天成的一本书，是娓娓道来地介绍和深邃睿智的哲理相得益彰的一本书，是幽默妙趣的语言与学术知识的匠心相辅相成的一本书。

    初读这本书，是在三年前；初识这本书的作者，也是在三载前。

     1994年10月底，应法门寺博物馆韩金科馆长之邀，我提前到达扶风帮助筹备“法门寺唐代茶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”。在参与工作的人员中，有一位中等个儿，方脸宽额，目光敏锐，态度安然，颇有学者风范的中年人，他就是陕西作家丁文。结识，交流，他送我一本新作《中国茶道》。虽然由于主编《中国茶叶大典·茶著部》我一直追踪茶著，有茶书就买，见茶书就读；虽然这本书早在当年的3月就已正式出版，并由茶界泰斗陈椽先生作序，但是，发行渠道的不畅通，致使半年多之后，我因有缘相识作者，才有幸读到这本书。

    这是一本既非茶学界人士，又非茶文化专家撰写的著作，我阅读时的眼光就格外挑剔：

    “这是中国第一部茶道专著”。按照习惯，我首先翻看“内容提要”。这第一句话就使我心里“格登”一下：唐代陆羽的《茶经》其实也是中国和世界第一部茶道著作，详细介绍了当时茶道的具体要求与操作，并且画图悬挂，可视性、可操作性特强，于是天下“茶道大行”(唐代封演《封氏闻见记》)。明代朱权的《茶谱》是又一部受到海内外重视的茶道著作，对饮之人、饮茶环境、饮茶方法、饮茶礼仪作了详细的介绍，学者认为：“日本茶道源出于朱权茶道，朱权茶道代表了明初中国茶道的主流”(《茶文化论》)。当代而言，台湾畅文出版社早在1983年就出版了黄墩岩编著的图文并茂的《中国茶道》，后又多次重印。陕西人民出版社也于1987年出版刘昭瑞著的《中国古代饮茶艺术》，书名虽然没有“茶道”二字，但所叙古人对茶的认识和加工，对饮茶器具的选择和使用，饮茶用水的理论和实践，茶的煎制和品饮，宋代斗茶与日本茶道的联系，古人对艺术饮茶的欣赏，正是“中国茶道”的内涵。所以，《中国古代饮茶艺术》很快又在台湾博远出版有限公司和文津出版社分别重版印行。凡此种种，怎么能说：“这是中国第一部茶道专著”呢?“古今茶学专著百余部”。这种说法又是不准确的。如果说古代茶学专著百余部，倒还大体不错。万国鼎1958年《中国茶书总目提要》所列，从唐代陆羽《茶经》至清末程雨亭的《整饬皖茶文牍》共为97种茶书(另有《本朝茶法》实为沈括《梦溪笔谈》的一节)。陈祖椝、朱自振编的《中国茶叶历史资料选辑》(1981年11月农业出版社出版)，则又发现其它三种茶书，共为100种。而我主持编撰《中国茶文化经典》时，曾组织专业人员大规模地重新翻检古籍；担任列入国家“八·五”重点出版规划的《中国茶叶大典》的“茶著部”主编时，曾采取见书才录的原则；后来，我又独撰专著《研书》(《中国茶书》)，全面系统介绍中国古今茶书。经过多年搜寻，据不完全统计，古代茶著为百种左右，现当代茶著则为五百来种。古代茶书历经变乱，肯定有散失或尚需发现的，而现当代茶著也会有我们还没见到的。如此看来，古今茶著总数当不会下于六百来种。

    再看本书“主要参考资料”，虽然列入10种，但是，除了陈椽编著的《茶业通史》、吴觉农主编的《茶经述评》、庄晚芳著《中国茶史散论》和王从仁编著的《玉泉清茗》外，其他却是著作中偶见茶事零星资料。而在海内外颇有影响的其他著作，譬如《中国茶经》、《中国农业百科全书·茶业卷》、《茶文化论》等，均未道及。至于古代文献，只有明代的《西湖游览志余》为原始资料，《历代笔记选注》、《中国文化知识精华》则为二三手材料。而外国茶事，仅有载于《历史大观园》杂志的《日本茶道史话》一文和《海外见闻》一书。早在两年前即已问世的《日本茶道文化概论》，也未谈及。

    如此看来，《中国茶道》的“内容提要”确需推敲，“主要参考资料”也是太少。不过，当我粗翻这本书时，很快就被吸引住了。精采的内容、精巧的思辨、精美的文字，诱惑我毫不犹豫地花几天时间去细读完。虽然11月份的黄土高坡气候干燥，我却觉得仿佛有股股清新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；虽然初秋的陕西夜晚已有凉意，我却觉得似乎有股股暖流通达了全身。

    我深深感到：虽然并非是“中国第一部茶道专著”，这却是一本具有自觉追求的茶道专著；古今茶著虽有数百种，这却是力图打破传统写法的茶学专著；作者虽然受条件限制所见甚少，这却是以覃思妙悟取胜的茶艺专著。

    敏锐地感受时代要求，以新颖清晰的思路，深入追索中国茶道的历史联结，全面系统地展示其整体文化背景，却又使个体形态呈现了有机的默契，是《中国茶道》的首要特色。中国茶文化博大精深、源远流长，中国茶道根深叶茂、色彩斑斓。但是，作者却在10多万字的篇幅中，全面系统地叙述了中国茶道的定义、历史、流变和要素。这种系统性，首先体现在全书框架的严谨性。作者开宗明义，紧紧围绕“茶道——东方文化的瑰宝”，提纲挈领地对茶道进行释义，然后简明扼要地追溯了中国茶道的发展历史。这些，从整体上钩勒出中国茶道的文化背景。不过，作者笔墨的重点放在中国茶道的具体形态上，诸如：茶道的构成、茶艺“四要”、茶艺“三法”、饮茶方式和饮茶设施、茶道流派。最后，作者余意未尽，又生动地阐述了茶道与文学艺术、与健康之间的关系。这种框架结构，就把中国茶道的诸多方面尽可能地包罗入内。这种系统性，还体现在每一章的具体叙述之中。第三章虽然仅有1万多字，却全面系统地介绍了整个“中国茶道发展史”。该章从“产茶大国”谈到“饮茶大国”，又从“茶道在中国”谈到“东渐日本”和“走向世界”，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，这短短的文字抵得上一部浓缩的茶史。即使每一小节文字，也体现了作者追求系统性的构想。追踪“茶道在中国”的专节中，作者并没有平铺直叙，而是依照史实梳理出中国茶道的三个重要发展阶段：第一个时期，从神农时期到隋朝是中国茶道的酝酿时期；第二个时期是唐代，这是中国茶道的形成时期；第三个时期是宋明，这是中国茶道的发展鼎盛时期。而且，每个时期的确认及其特色，作者也尽可能阐述得完备和系统。如把宋明作为鼎盛期，作者就充分论述到：首先，饮茶作为一种文化艺能已臻于完善、众妙毕备；其次，品茶已基本摆脱口腹之欲，成为一门艺术修养；第三，茶道流派已逐渐形成。这种整体构架与具体阐述的多重结合，完整地编织成一张系统网络，首尾照应，经纬分明。当然，这种系统性并不是面面俱到，平均用力，而是详略得当，重点突出。

     《中国茶道》虽然是一本普及性著作，不以建构学科理论体系为目的，作者却以高屋建瓴的气势，尽力拓宽、拓深中国茶道的一些重要话题，努力从历史的沉积中精心提炼一切有益的东西，使其具有学术性价值和开创性意义。这是《中国茶道》的另一特色。关于茶道的释义、茶道的实现、茶道的流源，作者旁征博引，精见纷呈。最早出现于唐代封演《封氏闻见记》的“茶道”一词，当代中外专家学者有不同的解说：“茶道就是一种通过饮茶的方式，对人们进行礼法教育、道德修养的一种仪式”(庄晚芳)。“茶道是指品茗的方法、功能及其意境”(蔡荣章)。“茶道是发源于中国、开花结果于日本的高层次生活文化”(日本·仓泽行洋)。“茶道是以身体的动作为媒介而演出的艺术。艺术、礼仪、社交、艺能为四个因素”(日本·谷川彻三)。而《中国茶道》通过对“茶道的文化内涵便很不统一”的分析，提出了对“茶道”的新解释：“茶道是一种文化艺能，是茶事与文化的完美结合，是修养和教化的手段。”这一新说，言简意赅地概括了饮茶的物质(止渴、疗病、强身)和精神(传播文化、修身养性、教化熏陶)的两个目的，强调了茶道作为“文化艺能”的综合性、统一性和包容性，具有很强的理论思辨和张力。虽然作为更加科学和完整的定义似乎还值得商榷，因为茶道的广义和狭义的区别、时间和空间的限定、精神和核心的分野，都还没有更明晰的阐述。不过，作为“一家之言”，还是非常有见地和值得重视的。对于茶道的实现，作者强调“茶道反映的是人与茶的关系，是由物质向精神的飞跃，由口腹之欲向精神生活的飞跃。”但是，其着眼点和落脚点又是归结为：“茶道在品茗中实现。”这一论断看似寻常，却抓住了关键，与那些玄妙之论，无根之说大相径庭。可以说，没有品茗活动，也就没有茶道。所以，全书以相当的篇幅，依次介绍了茶道构成的茶艺、茶人、主题、程序、环境等五个方面；茶艺的精茶、真水、活火、妙器的四个要素，以及制茶法、烹茶法和佐茶法等三种主要方法；并且对于饮茶方式和饮茶设施也有细致入微的剖析。更难能可贵的是，作者从茶“雅俗共赏”的性质出发，从文化背景的不同出发，论述了中国茶道的四大流派：贵族茶道生发于“茶之品”，旨在夸示富贵；雅士茶道生发于“茶之韵”，旨在艺术欣赏；禅宗茶道生发于“茶之德”，旨在参禅悟道；世俗茶道生发于“茶之味”，旨在享乐人生。茶道不会消亡，但总趋势是向大众茶道发展。这是很有见地的。台湾学者张宏庸先生曾将“中国茶艺”总括为七大类：文人茶艺、中国禅师茶、中国的富贵茶、工夫茶艺、江湖茶艺(忠义茶)、中国少数民族茶文化(边疆茶)。其论述虽多新意，但惜分类的角度为多重标准。而《中国茶道》的见解，则采用同一视角，概括程度更高，理论色彩更浓，尤其是提出并具体论述了四大茶道流派的特征，也就使文化色彩更为鲜明突出。

    作为一本气息清新的茶文化著作，作者以学者之识见、作家之心灵去把玩、去体味中国茶道的神韵，并以风流飘逸的文字，精美雅致的风格，展现出古往今来中国茶道的博雅、智趣、消闲、怡情的风尚。这些，也是《中国茶道》的又一特色。本书作者丁文是一位才华横溢的作家，被誉为“一个不安于现状不懈追求的人，一个视事业如生命的人，一头在文苑里不停开垦、耕耘的拓荒的牛，一个不欺世、不媚俗的学者型作家”(傅世存语)。丁文长期生活于基层，工作于基层，担任过学校教师，后又专事文学创作，以小说创作进入文坛，涉及故事、戏剧、散文、曲艺、寓言等多种类型的创作，又发表过文论、史志、茶学等方面的学术成果。人们评论“其作品风格率真幽默，以题旨厚重、情节曲折、语言晓畅、乡土气息浓见长。其人写作出手快，数十万字的书稿可一气呵成，如奔赴腕下。知识面宽、兴趣广泛，涉足文艺各品类，皆有不凡的表现”(《中国人物志》)。著名作家、矛盾文学奖得主路遥也曾赞扬他：“语言异常明晰流畅。”

    而且，丁文出生于以产茶饮茶著称的紫阳，有着“饮茶世家”的血脉和情结，又有着敏锐和深厚的文化感悟力，所以他能够凭借阅读不多的茶学原著，就涌动起跌宕起伏的情感，感悟透古今中外的茶韵，把握住广阔修远的茶史，挥洒着情文并茂的笔触，把茶与自然、茶与历史重现得栩栩如生，把茶与文化、茶与社会剖析得入情入理，把茶与风土、茶与民情描绘得婀娜多姿。情调古朴而新潮，意韵神秘而多趣，格调清雅，妙趣横生，水乳交融，浑然一体，这就是作家高超的文字技巧所营造的氛围，所达到的效果。诚如“内容提要”所指出的：“本书用的是散文的笔法，语言流畅幽默，内容通俗生动，熔学术性和文学性、知识性和趣味性、哲理性和实用性于一炉，读此书亦如品茗，是愉悦身心的享受。”

    一部10多万字的著作，在图书汗牛充栋的今天，在信息高度发达的当代，即使是史诗，人们也往往会很快遗忘；即使是独创，时光也往往很快使它成为“昨日黄花”。然而，《中国茶道》却有其顽强和旺盛的生命力。由过去的“各领风骚三五年”，到如今的“各领风骚三五天”，多少著作已经悄无声息地淡出。而丁文的《中国茶道》在三年前出版后，如今已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，又要再次重印。并且，是由过去的3千册，一跃为如今的1万册。这无疑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。读者需要这本书，社会需要这本书，而且，更多的读者希望读到这本书，即将跨进新世纪的社会也希望出现更多的这类佳作。值得一提的是，这本书的重印并不是原文的照旧，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订正。当然，为了保持原作的特色和面貌，为了适应广大读者的需要和口味，只能是改错和修补。不过，这种对读者负责，对著作负责的一丝不苟的态度，是令人敬佩和值得发扬的，也是和那种“无错不成书”的风习背道而驰的。更令人感动的是，丁文那种精益求精的态度和虚怀若谷的胸襟。记得三年前初识丁文，初读该书时，我曾深深感到作者写成此书的不易和达到如此水准的惊诧，又直率地指出了其中的不足之处。时过境迁，我早已淡忘了这件事。但是，《中国茶道》重印时，丁文却将“后记”寄来征求意见，又要我写篇文章谈谈读后感，哪怕是批评意见也行，后来又两次打长途电话催促，并一再宽限交稿时间。他的诚意，他的胸怀，迫使我放下手头的其他稿约，重读这本书后写下些零星的感受。古人云：“文章千古事，得失寸心知。”我想，视写作为生命、为事业的丁文，他的追求，他的风貌，他书中的才情和书外的品格，却不应该仅仅“寸心知”，而且应该为更多的读者、更多的人们所知晓。书品与人品的统一，这应是一种更高的境界。

    任何一部优秀的著作，即使是那些才子之书，传世之作，其表述的内容也必然是有限的，但其产生的价值却可以是巨大的。《中国茶道》的作用除了普及和促进中国茶文化的传播，其影响还将超出表述的内容之外。早在1991年2月，我在撰写的《〈茶文化论丛〉编者献辞》中强调：“茶叶的发现、利用、生产和提高，是一个不断地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的过程。茶文化的研究、宣传和弘扬，需要更多的人或几代人坚持不懈的努力和日积月累的劳作。”“茶文化研究是跨学科、综合性的课题，涉及数十个门类和众多的科目，其中包括哲学、美学、经济学、文艺学、历史学、民俗学、心理学等诸多方面，包括中国地域、民族之间、中国与国外之间的比较研究。”作为“龙的传人”的一项共同事业，中国茶文化的弘扬和传播不仅需要茶学家、经贸人员和茶文化专家的积极努力，而且有赖于其他学科、其他专业，甚至全体民众的共同支持。作家丁文撰著《中国茶道》，并且很快成为引人注目的茶著，这就昭示着我们：更多的人员，特别是文学家、艺术家们的参与，将更广地拓宽茶文化研究的领域，更深地挖掘茶文化精神的内涵，更快地促进茶文化知识的传播，更高地提升茶文化学科的水准。

    丁文曾撰写过一篇短文《十八般武器你操那一种》，他自己从“十八般武器”选择的不是一种，而是多种。他继《中国茶道》之后，又将有《大唐茶文化》、《茶乘》等茶著问世，我们期待着他不断取得新成就!

    我们也希望，更多的作家和艺术家从“十八般武器”中再多选择一两种武器，加入到茶文化研究和创作的队伍中来，汇入到弘扬和传播中国茶文化的事业中来，使昨日灿烂的景象演变为再铸辉煌的乐章!

    这是历史的呼唤!

    这更是新世纪的召唤!

          (作者系江西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，《内部论坛》杂志副主编、

         江西省中国民俗文化研究中心主任、《中国茶文化大观》书系主编)